天生是英雄(6)绑架“魔术团”:唤醒天生的优势

37 胆大妄为
英雄的逃离

苏联人在莫斯科的大门前,用疲倦的身躯成功阻挡了德国大军的洪流,但他们应将自己的胜利归功于希腊人民……克里特岛上的巨人之战是希腊对世界人民的卓越贡献。

格奥尔吉·朱可夫

苏联将军

巨人之战:

奥林匹亚众神与冥界恶魔之战。

克里斯和我把背包递放到铁丝网的另一边,然后腹部贴着地,爬了过去,开始进入“逃避追捕”的最后一段旅程。

当帕迪和比利来到橄榄树林时,几公里之外还枪声不断。在一个方向上,帕迪能听到很多村庄传来爆炸声,“听起来像一场海战”。在另一个方向,盖世太保的审讯人员正在挨家挨户搜寻,他们迟早会发现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。还有一个德军要塞在山的那边,距离绑匪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。同时,帕迪手臂上奇怪的半麻痹症状扩散到整个右侧身体,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跑多远。

在他侦察的过程中,帕迪发现每个方向都有麻烦。“屠夫”在做沙盘推演时已经知道,绑匪们只有一条路可走:他们只能沿着南部海岸,从东向西迅速找到一个安全的海滩。不幸的是,英国的行动命令实际上帮助“屠夫”确认了他的怀疑。

有一天晚上,开罗派出搜救船前往一个英国人以前用过的登陆点附近,盲目地期望帕迪会在那里等待。当船长谨慎地向岸边发出闪亮的信号时,岸上却以机枪扫射回应。之后,附近相邻的两个村庄立即被摧毁。帕迪被告知:“那个地方已经被烧毁了,还有大量侦察兵在周围窥探。很多德国人沿着整条海岸线来回巡查,那里非常凶险。”现在,“屠夫”已经确认了绑匪们逃跑的方向,除了追击,他还可以拦截。德军开始冲向海岸,确保西部海岸线的安全。帕迪发现:“不仅在普雷维利修道院的德国驻军翻了一番,而且他们还派出一支强悍的特遣队从海上登陆。”

“屠夫”已经布好天罗地网,而且正在一步步把网收紧。帕迪和比利不得不面对事实:是时候停止向远离德国人的方向逃跑了。

现在,需要朝着德军跑过去。这看上去很疯狂。帕迪和“屠夫”正面对决时,已经侥幸逃脱好几次了。他知道,最糟糕的策略往往能收到最好的效果。当赞走进哈尼亚的市长办公室时,他预计会遇到德军军官,但德军从没想过会遇到他。帕迪在偏僻的高山上差点被抓住,这使他意识到,在“屠夫”后院的行动反而会相对容易一些。他曾在那里从一个上士的卧室里偷取一堆文件;护送一位意大利将军离开克里特首府;在岛上繁忙的公路上,上演了伏击汽车和绑架的好戏,还用游行的速度开车在盖世太保总部的大门前经过。这个计谋成功的诀窍在于:如果足够接近,敌人就会视而不见。

所以,在普定努村子(Photeinou)下面的橄榄园里,帕迪和比利知道,这里就是他们最糟糕,但也是最好的机会。这是海滩上的一片暴露的开阔地,就在德军据点的眼皮底下,帕迪他们在这里的任何行动都无异于自杀。这非常危险,但也可能会是一个完美的计划。帕迪请信使给电台报务员传送消息,然后小分队爬进普定努,准备做最后一搏。

我和克里斯压低身体,用膝盖和双手做最后的冲刺,沿着驴走的路,在小树丛里弯弯曲曲地向普定努方向前进。去年克里斯两兄弟来这里时,他们在村庄喷泉边向一位路过的老妇人展示了介绍信,那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人。她读完介绍信后,指了指自己。她叫德斯皮娜·佩罗斯(Despina Perros),当年遇到绑匪时还是个年轻的新娘,她给比利留下难以忘记的深刻印象。

在帕迪和比利偷偷溜进树林前,德斯皮娜度过了她一生中最疯狂的一周。她的家族和佩罗斯家族本是世仇,在相安无事80年之后,两个家族之间的冲突再次爆发,起因是德斯皮娜的父亲杀死了一名佩罗斯家族的成员。报复性袭击你来我往,7人丧生后,有人想出一个阻止流血事件继续发生的方法,那就是联姻。德斯皮娜被许配给佩罗斯家族最年轻的男孩安东尼。她用德军降落伞上的丝绸给自己缝制了一件婚纱,就这样,两个家族之间恢复了和平。

比利高兴地发现:“他们从订婚到结婚的速度非常快,打破了克里特岛的纪录。尽管他们订婚前的序曲有些猛烈,但在我看来,新郎和新娘都非常喜欢对方。”两个家族在没有互相掐架内讧的时候,都是忠实的抵抗力量战士。他们一听到帕迪的小分队接近的消息,就赶紧来到橄榄园。佩罗斯家族的男孩们在周边站岗放哨,同时,德斯皮娜给大家煮鹰嘴豆和小扁豆吃。帕迪和比利都饿坏了,他们立刻开动。但是将军对全副武装的佩罗斯家族心存怀疑。

克里斯和我到达普定努之后,遇到德斯皮娜的侄子斯特凡诺斯·佩罗斯(Stephanos Perros)。普定努村比帕特索斯村更小,只有不到10幢房子,没有咖啡馆。德斯皮娜这次刚好外出不在,所以我们拜访了她的侄子斯特凡诺斯,他家就在喷泉旁边,与怀特兄弟上次遇见德斯皮娜的地方只有几步之遥。他告诉我们:“将军以为他们会下毒,所以我的父亲特意给他煮了鸡蛋。但是克莱佩连鸡蛋也不肯碰,所以我父亲说‘将军,你得吃点东西’。”

克莱佩回答说:“我本来是将军,现在却狗屁不是。”

斯特凡诺斯把我们请到他家后花园,一边喝着自家酿制的酒,吃着一盘盘坚果和橄榄,一边给我们讲述将军在克里特岛上的最后时光。随着他的讲述,我们看向一座绿色的山丘,它从普定努一直绵延至蓝色大海。近在咫尺的希腊海洋展示着无穷的诱惑力,自古就有无数人为此葬身鱼腹。

帕迪知道,如果他们一直往西逃就会掉入圈套,被德军包围;如果他们爬回山上,就必将碰到正在下山的搜捕部队。所以他给开罗传话:就是这个地方了,他们决定赌一把。“屠夫”正全神贯注地监视着远处的海滩,而这个离德军哨所只有1.6公里的海滩,很可能成为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块盲区。

开罗是否会同意他的计划,帕迪心里也没有底。开罗很可能会否定这个军校退学生的高风险计划,认为“需要交由‘公司’来处理”。不管如何,帕迪已经开始幻想,救援船上会有什么美酒,苦味杜松子酒、威士忌、白兰地,也可能是香槟……当帕迪突然听到一声“可怕的尖叫”时,他的幻想结束了。

在他们下方大约6米的地方,有一团东西软软地躺在地上。小分队刚从普定努村出发前往一个新的躲藏点,将军就被岩石绊了一跤,摔下了悬崖。比利觉得这件事情简直难以置信。他们一路饥寒交迫,边战边逃,坚持了大半个月,努力保证将军能活下来;但现在到了最后一步,将军却要死于他自己的意外一摔吗?绑匪们在慌乱中滑下悬崖,发现将军摔落在一堆厚厚的树叶上。他没有受伤,但仍然在愤怒地大声咒骂。比利明白:“这个不幸的将军经过了17天的奔波,似乎已经到达他的极限了。”他们想办法让将军安静下来,继续前进。

小分队来到一个温暖舒适的山洞,在那里等待开罗的答复。这次的回复速度快得令人惊讶,他们几乎在发出信息后立即就收到了信息。开罗终于与绑匪们联系上了,他们不打算浪费这次机会。克里特岛上的每个英国电台都收到了这样的指令:

确认请求。接应船只会在5月14日晚上10点到达接应点。接头暗号是:S.B.。

“明天晚上10点,”帕迪收到消息后吃了一惊,“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做到。”很快,帕迪把小分队一分为二。他派出比利、“活宝”乔治的结拜兄弟雅尼·凯西亚斯及其两个儿子充当诱饵,因为他们4个最有希望能够冲出埋伏圈。然后,帕迪和马诺利把将军从驴上面拉下来,靠双脚来走这段长路。他们在月光下走在帕迪口中的“像镰刀和匕首一样的石灰石”上面,这里属于柯里昂利提斯山脉(Krioneritis),山上的岩石能把靴子撕碎。

帕迪知道:“这不是克里特岛最高的山脉,却是最陡峭的,当然也是最难走的。”他们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,但仍然觉得夜晚不够长:两支小分队必须靠日出前的掩护,尽量同时靠近岸边,以便晚上上船。比利所在的“逃犯护送队”早就在运输违禁物品时习惯这种挑战,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。在他的带领下,这一队在陡峭的斜坡上跑上跑下,他们爬山时就跟跑步一样快。

拂晓时分,他们到达海滩上方的一个瞭望台。比利掏出望远镜,发现灰绿色制服的德军无处不在。他们就处于一个德军沿岸瞭望台的上方,那里有电话可以联系到1.6公里外的岗哨。这一刻,比利最担忧的是他的搭档。帕迪的步态很僵硬,同时,他的痉挛反应似乎越来越糟糕。帕迪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,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。

但不久之后,比利一队人高兴地看到帕迪和将军偷偷地挪进了营地。他们才花了不到13个小时,这让比利觉得是个奇迹。这个花花公子诗人本来几乎无法在军官训练中生存下来,在他第一次冒险时以为自己在敌后只能活三个星期,但现在他已经设法变得强大,有足够的适应能力了。他甚至可以用右手抓住囚犯翻山越岭穿过锋利的岩石,彻夜急行。如果没有克里特岛的地下英雄们的教导,帕迪和比利可能永远不能跨过最后的沙滩,安全抵达目的地。

事实上,最后反而是英国人自己军队里的训练让他们失望至极。

“用摩尔斯密码怎么拼写S.B.?”那天晚上在沙滩上,比利低声地问。

“不知道,”帕迪低声回答,“我以为你懂摩尔斯密码。”

“我不懂。”

“你真的不懂吗?”

“我知道怎么打SOS。”

“你在开玩笑吧!”

低沉的引擎声透过浓雾笼罩的大海慢慢靠近。比利和帕迪知道至少一个字母,也许他们可以胡乱拼写另一个字母。他们干脆利索地闪动了三次,拼出字母“S”,然后胡乱闪了几下,接着再干脆利索地闪动三次,然后又是胡乱闪了几下……船的发动机声音靠近,速度放慢,然后渐行渐远。帕迪和比利凝视着浓雾,沮丧又无奈。这时,有人在岩石后喊他们的名字。原来是被派来替换赞的英国特工丹尼斯·希克利泰那(Dennis Ciclitira),他和一个德国逃兵一起押解着两名囚犯翻过山,想和将军一起上船逃走。

“你懂摩尔斯密码吗?”帕迪和比利小声地问他。

丹尼斯抓起手电筒,开始发信号。

S……B……

S……B……

丹尼斯不停地用手电筒发信号,希望光可以穿过浓雾到达那艘逐渐远离的船,同时又希望海滩上的德国人看不到。半小时过去了,只有澎湃的海浪声在回答。比利努力地尝试,希望船能掉头回来,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围绕在耳边的心跳声。忽然,他意识有声音从海里传来,一条黑影从黑暗中穿行而来,漂到岸边。

雅尼他们和比利激动地紧紧拥抱,亲吻他的脸颊道别。比利和帕迪脱下脚上破烂的靴子,送给这几个偷羊贼、牧羊人、“活宝”和杀手作为报答,这些人会留在克里特岛上继续战斗。比利和帕迪帮将军登上小艇,接着自己也爬了上去。他们很快就没入黑暗之中。帕迪一直盯着海滩的方向,那些让他改变的人慢慢地消失不见了。

帕迪叹着气说:“离开克里特总是很不容易,于今为烈。”